【开勋】Special one
写在前面:白开水短篇
文内牵涉到的足球往事,由于我撸得匆忙可能与现实有出入,勿认真
ACT 0
【无人如你逗留在我心潮 从没再疑问 这个世界好得很】
ACT 1
2011年对金钟仁来说只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他离开了首尔艺高,二是托雷斯离开了利物浦。
金钟仁有时会暗暗思考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事实上他与那个千里之外的 球员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视托雷斯为偶像,绿茵场上的,也会努力在自己的追梦之旅上向对方学习,虽然身披蓝衣的托雷斯不再风光无限,但是没关系,金钟仁想生活总不能一直如意,他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小粉丝,支持他——也鼓励自己。
如今金钟仁所处的地方与伦敦只有5小时的时差,他不必再像中学时代那样熬夜看球,但是,他再没有那样随心所欲的时间。
金钟仁现在身处美国。
跟大多数韩国人一样,American dream是一个不朽的诱惑。
说来可笑,当初谁也未料到他会背井离乡,毕业典礼上他在礼堂里接过了校长手里的优秀毕业生证书,台下坐着钦点他入校的著名艺术大学的老师,在庄严的掌声与明亮的灯光中,他是台下所有学生的榜样,他是光明,他是未来。
2012年1月,金钟仁决定退学。这是这一年的第一件大事。
那时知道他要离开的人,除了父母,就是吴世勋。
1月某日的晚上,吴世勋接到金钟仁的电话,一小时后他到达金钟仁下榻的酒店,在仁川。
金钟仁开门时才看到对方浅栗色的头发上有一层薄雪,他伸手去拍,惯用的高度似乎矮了几厘米,他这才发现吴世勋已经跟自己一样高了。
吴世勋朝他笑,还是那双多年不变的月牙眼,“我染了头发,拍广告。”
“嗯,”金钟仁点点头,“好看。”
好像很久未见的旧时好友,他们一时相对无言,吴世勋脱下外套,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你的行李呢?”吴世勋问。
“诶?”
“你不是明早的飞机吗?”
金钟仁耸耸肩,“已经收好了。”
吴世勋抿了抿唇,“那早知道我不来了。”
“我没……”金钟仁刚开口就后悔了。
吴世勋斜睨着他,眼神不满,嘴角却带笑,他自顾自地开了电视,摆了摆手,“我偏来,你的觉就留着明早上飞机补吧。”
金钟仁笑了,搭上对方的肩膀,捏了捏,说:“你是不是又瘦了?”
“导演说这样上镜好看。”
“你说你,“金钟仁转头看着他,说:“一个舞者老是去当模特。”
吴世勋挑挑眉,“双管齐下啊,毕竟…毕竟我不是你啊。”
在半小时前得知金钟仁选择要去美国进修,吴世勋愣了一下,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金钟仁在大学里暂时还轮不到领舞,因为学院更看重资历。大家只知道这届的新生里他是拔尖,但他在公开场合还是做师兄的替补。
金钟仁轻描淡写地提过一两次,正如他自己的评价: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吴世勋知道这绝不是金钟仁想要的,他对舞蹈的热爱也好,他对胜利的执念也好,金钟仁必须要为自己赢得毫无争议的第一。
某种意义上来说,吴世勋把跳舞当爱好,金钟仁为跳舞而生。
国中二年级时吴世勋也只是一个玩票的少年舞者,某一天他在街上遇见了同校的金钟仁代表舞社跟人斗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道,但举手投足间肆意洒脱,像一个世外高人,连呼吸的节奏的都起伏有致。
如果可以像他跳得那样好。
——吴世勋第一次产生这样羡慕的情绪。
这场斗舞是金钟仁最后一次代表学校舞社出战,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他像打了一场一个人的战役,他的世界里不再有敌人,不再有对手,他恰到好处地收住动作,激情像火把,他一人独将他举起,周围的欢呼声他不再听见,他以自己为轴心,画地为牢似的,照亮了他的全世界。
每一支精心编排的舞都应有它的灵魂,像最原始的舞蹈那样,人们认为自己通过动作与天神对话。
舞者是沉默而虔诚的表达者。
即使几年后的今天吴世勋依然不知道自己那时怎么会想主动去结识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金钟仁是校内有名的学长。吴世勋是个随便扔到人群里就能发光发热的主,本质又是个猫系男子,对于交际的兴趣一直平平。
“嘿,你好。”
肩膀被拍了拍,坐在地上的金钟仁抬起头,看到一张白净清秀的脸,逆着光,柔和得像一瓣雪。
在激烈舞蹈的余韵褪去之时,他的呼吸像那束火光一样趋于平稳,他的世界在一刹那碎成花——很久以后金钟仁终于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他们像嗅到彼此气味的两只小兽,抱作一团,沿着开满野花的小山坡一齐滚了下去。
ACT 2
Razorlight有首歌叫《America》,不太像传统英伦乐队那样唱着莎翁诗一般抽象的关于爱的歌词,他们唱道:Allmy life watching America,all my life there’s panic in America。
金钟仁每天早晨独自骑着自行车去上课时会挂着耳机听这首歌,一首歌的时间足够他到学校。
在学校里因为语言关系他不大说话,班里云集着世界各地的舞蹈爱好者,他们要通过竞争赢得留下来的权利,彼此关系实在称不上好。
他一边练习舞蹈一边在语言学校补习,生活单调乏味,他有时想万一考核不过怎么办呢?他的努力他的抱负并不值钱,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固执,不愿妥协,可能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吴世勋在电话里说:“你要抓住机会才对。”
非常稀有的一个电话,吴世勋比他低一届,这时正忙着毕业升学。他们在地球两端各自为将来赢得一个可能性,不同的是,金钟仁孤身一人。
某天金钟仁在结束了一上午的高强度练习后醒来,像受到什么召唤,他起身去倒水,觉得头脑异常清醒,他打开电脑,在推特上看到一个剪辑视频。
背景音乐是一首中文歌,他听不懂,在男声的低沉嗓音中,他的偶像,他曾一度视为榜样的托雷斯——那时他还是一头金发,白皙的脸上有雀斑也抵不住的清秀——在解说员急促激动的吼叫声中灵巧地射门,金钟仁永远忘不了08年欧洲杯决赛那个漂亮的突破,那是速度与技巧的完美融合,他欣赏这样的球员,他有奇思妙想和冒险精神,这在现代职业足球中难能可贵,球员本应是绿茵场上的舞者。
然而就像加缪站在球门前捍卫他的领地时所想的那样,足球永远不会从你预料的方向过来。名声,这位转瞬即逝的女士,可以轻易离开任何一名球员,甚至连一封分手信都不会留下。
音乐结束时,托雷斯的个人表演也结束了。在一片静谧之中,金钟仁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他撇到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4月12日13:20。
他在KKT上发了一句生日快乐,给吴世勋。
很快便收到回信:首尔时间4月13日02:20。
吴世勋从昨天起就在想金钟仁会不会记得他生日。
昨天等了一天也未收到任何来自美国的消息,他想金钟仁真是太忙了。
他不能抱怨什么,他知道金钟仁是个连自己的生日也会忘记的家伙。
“忘我”的境界难以企及,金钟仁便能做到。吴世勋想大概自己就是羡慕这种东西,他对周遭的态度太过泛泛,他没有太多的欲望,他的所需所求也来得简单,生活平淡而充实。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他身上没有“热爱”这样东西,因而他整个人的气质也总是清清冷冷,即使他常笑,并且笑得眼角眉梢都生出春意。
吴世勋有时会故作深沉地思考:究竟是因为跳舞而更喜欢金钟仁,还是因为金钟仁而更喜欢跳舞。
现在金钟仁已经离开,他依然在跳舞,只是不再准点打卡,也不再耍些小花招让他的舞蹈动作看起来更漂亮,老师在批评他不走心的时候也会自言自语:“不过你不经意的动作,很好看。”
老师有时也会拿金钟仁做例子督促他认真一些,吴世勋笑笑不说话,心里得意,不会有人比他更懂金钟仁。
就像他当初接到金钟仁告别的电话,他知道对方不知道如何解释也不知道怎样道别,他飞快地赶过去,金钟仁出招总是太快,他不能犹豫,否则会赶不上他。
金钟仁比他高一届,他追随着这个炽热的身影进了首尔艺术高中,他们在学校的舞室切磋动作,喝同一瓶矿泉水,在地板上盖同一件外套午睡,在镜子前检查脸上的青春痘和黑眼圈,他们合拍到呼吸都同步,女生私下拿他们比较谁更帅谁更受欢迎,好在他们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动作,否则同人本都可以在校内畅销。
金钟仁的整个高中,舞蹈和吴世勋,伴随了他三年的春夏秋冬。他从毕业典礼的舞台上下来,吴世勋捧着一束花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他快步走过去揉他的头发,啊,你好像又长高了。
他的学弟,他的朋友,他的知音,他的青春。
金钟仁看着那条信息沉默了很久。
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迷惘。世界分解了,连同他,以及生活,每天都重新开始的幻想,周而复始的自负与自卑,他没有想过他的美国之旅押上了多少赌注,而这里面,是否有吴世勋。
All in or nothing。
金钟仁突然抓起外套冲到楼下,他在电话亭里笨手笨脚地拨号,总是not in the service,到最后他终于接通,吴世勋迷迷糊糊地问:“谁啊?”
“…钟仁。”
“哦,”吴世勋应了一声,“我刚睡着,怎么了?”
“没事儿,”金钟仁抿了抿唇,“晚安。”
“嗯。”
“你继续睡吧,我挂了。”金钟仁紧紧握着听筒。
手机像是被随手丢到一边,碰到床头的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声音。
吴世勋睡觉很安稳,电话那边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金钟仁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他在电话亭里一动不动的站了十几分钟,直到通话因付费不足掐断。
ACT 3
吴世勋高中毕业时也从校长手里接过了优秀毕业生的证书,台下为他笑着鼓掌的老师出自知名艺术大学的影视系。
人不能跟崇高的理想过一辈子。他想,毕竟他跟金钟仁是不一样的,金钟仁帮他点燃了热情,但他不能指望这束火能一直照亮他前方的路。
他们最近的一次通话是在2012年5月20日,那一天,切尔西夺得了首个欧冠冠军,但功臣不是托雷斯,是魔兽德罗巴——那是一名力量型的中锋,在英超激烈的身体对抗中几乎无人能敌。
戏剧性的是,金钟仁也通过了那所苛刻的舞蹈学校的考核,但不是以独舞,是与另一名中国女生临时搭档的双人舞。
“从现在开始也不错。”金钟仁说。
“是啊,”吴世勋笑了:“你今年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不清楚,大约…春天的时候?”
“哦。”
金钟仁勾起嘴角,笑了:“怎么,想我吗?”
“恶不恶心啊你!”
实话说,他们并没有十分思念彼此。
也许是对彼此的性格太了解,双方都不是喜欢纠缠的人,对方是什么样的状态也能猜到一二。
舞蹈让他们相遇,又让他们分离,而前路漫漫,雪花飞舞时分别,春暖花开时又会遇见。
像一个漂亮的回旋。
相遇又分离,再预演下一次的重逢。
那么回到这个回旋的开头,仁川某个酒店的房间里,吴世勋开了电视,屏幕上在放一部老电影,《黑暗中的舞者》。
“看这个不吉利。”吴世勋笑了。
晦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像一杯冷酒,嗅起来沁人。
窗外有飞机的夜航灯划过天空。
金钟仁轻轻抓住了他的手。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难以想象他是怎么赶来的,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你知道吗,“吴世勋笑着,眼睛盯着电视,像是自言自语:“我早就猜到你要出国的。”
“只不过,我以为你会去俄罗斯,毕竟你那么喜欢芭蕾。”
“所以,你说你要走了,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松了口气。”
金钟仁转头看着他,吴世勋迎上他的视线,脸上不再有笑容。
他眨眼睛时很好看,像蝴蝶扇动翅膀似的,“你走了也好,不然我总担心你要走。”
电视上,行刑时间到,绞刑架的踏板落下。
有那么一瞬间,金钟仁想,什么跳舞什么舞者什么灵魂什么激情,都他妈见鬼去吧!
他握紧他的手,他清醒地认识到,吴世勋是唯一的,不可取替。
他抿了抿唇,轻声问:“世勋,可以亲你一下吗?”
“我要说不可以呢?”吴世勋挑了挑眉。
金钟仁抓住他的手腕,“那我就来强的了。”
伴随着电视上黑白字幕的滚动,忽明忽暗中,他像初次见面那样,温柔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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